欺生与杀熟

　　吴启钱

　　笔者邻居小王最近准备装修，却纠结不已：装修公司包工包料，怕偷工减料；自己买材料，怕在装修市场被欺生宰杀；由朋友熟人介绍，又怕被杀熟。在日常生活中，遭遇欺生或杀熟的，确实不少，让我们在市场活动中防不胜防。

　　欺生，每个人或多或少遇到过，新闻里也屡见不鲜，像青岛“天价虾”事件、东北“雪乡宰客”事件。笔者也常遇到这样的事，去买菜，只要不是去经常光顾的摊位，买回又老又空心的蒲瓜的可能性就很大。前年夏天，笔者在路口看到一辆农用车上的西瓜卖相特别好，没讲价就买了个，离开很远后才发现被多算近10元。回去找到小贩，他倒也爽快，收下瓜，全额退钱，估计是想着反正自己是流动摊贩，这个不上当，换个地方，总有下一个。

　　最近笔者接触的一个案例，则是典型的杀熟。小李请老孙帮忙转贷50万元，说好一个星期归还。因为是多年熟人，老孙转了钱，小李于借款三个月后向老孙打了借条。结果五年过去了，小李变成老李，那50万元还是没有回到老孙手中。老孙只好揣着这张借条，自己想办法多次去银行转贷，每月承担几千元的利息损失。向笔者咨询时，老孙说，杀熟最糟心，走司法程序，还拉不下这个面子，天天被打电话催或上门讨债，那种感觉真糟糕。最后，老孙决定委托律师事务所用风险代理的方式起诉小李，但就算拿回那50万元，30%的律师风险代理费，代价也不小。再有如进入熟人公司工作却被欠薪、从搞传销的熟人手中买回一大堆高价“保健食品”……这些杀熟的“血泪故事”，生活中屡有发生。

　　欺生，常欺在所售货物的质量上，以次充好，以劣当优，以假作真，有时也在价格上欺诈，还有价格和质量双欺。欺生几乎在任何交易中都会发生，以旅游景区商业街和游客购物点居多，反正你是游客，一锤子买卖，不欺你欺谁。杀熟则杀在价格，明明没有折扣，明明狠赚了你的钱，非要说看在熟人面上不赚你的钱。实际上，只要货比三家就知道自己挨宰了，但是碍于面子也就认了。杀熟并不会在所有交易中发生，最常见的是民间借贷，因为陌生人之间是很难甚至是无法借到钱的，只有熟人才易得手。

　　有欺生的地方，所谓的市场仍然停留在自发状态，远离成熟。杀熟的时候，规则必然让位于所谓的人情和面子，远离规范。欺生与杀熟，两者主体不同，对象不一，手法各异，但原因一样，都是社会诚信体系溃败、契约精神缺失、思想道德滑坡的结果。两者造成的恶果是一样的，增加了社会交易成本、扭曲了市场信息、消费了社会信用、恶化了人们的预期、毒化了营商环境、抑制了内需扩展。从经济角度看，是一种严重的内耗，要命的折腾，就是吴敬琏说的“坏的市场经济”。

　　欺生是流氓行为。对流氓，最有效的办法是政府部门加强监管。因此，市场监管部门要强化作为，大力矫正，必要时，地方政府也应强力介入，阻止地方商业信誉和形象恶化。杀熟的人则是杀人不见血的坏胚子。对他们，则要靠规则的制约和法律的规范，阻断人情链条，把情纳入法的轨道，形成形式上的陌生人市场。

　　有诚信，陌生人社会会创造奇迹；无契约，熟人之间最易被坑。因此，最根本的还是要重建我们的道德体系，重建社会信用，让诚实信用这种民法上的“帝王原则”，成为我们日常经济活动中的普遍规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