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厕所文学”如是说

　　毛海清

　　据宋代文言轶事小说《闲燕杂谈》一书记载：“欧阳文忠公谓谢希深曰：吾平生作文章，多在三上——马上、枕上、厕上也。盖唯此可以属思耳。”可见古来有许多文学大家，他们的“文思”极为敏捷，甚至于在厕所里解手，也是思索的好机会。而且，这么一思索，连特有的异味也闻不到了，岂不妙哉！

　　欧阳修这个经验之谈，十分重要，证明“厕所文学”古来有之。不过，欧阳修先生的“属思”，是对文章创作构思，即形成了所谓“腹稿”，并不现场“留痕”，这是“厕所文学”里的雅类或上乘，值得尊崇和效仿。相比之下，通常所说的“厕所文学”既不文，也不雅。有的人，在如厕时突发“灵感”，随手把作品涂写在墙壁上，使成了“厕所文学”。有定义称：“泛指民众在如厕时在厕所四壁进行文字创作，当然如果有欣赏价值才称之为厕所文学，否则就是破坏卫生的涂鸦行为。”对此，人们顿生困惑，难到“有欣赏价值”就可以涂写在墙壁上？再说了，有无价值谁来认定？大师们又怎么会到那个地方去鉴定？

　　据了解，中国的“厕所文学”源远流长，存世巳久矣。然而，具体出自何年何月，巳无法考证。但知上世纪中下叶，许多地方不仅单位有公共厕所，居民区也是以公共厕所为主，“厕所文学”非常盛行。“厕所文学”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，使人眼花缭乱，从写几句“纯文学”的短小诗语，到表达强烈的利益诉求，如要求提高工资、增发奖金、改善住房条件之类。还有对人物评议，某领导是大好人，某某人是大坏蛋等。更多的是传播八卦新闻，例如，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，某人贪污受贿“走后门”的问题等等，闹得风波迭起。那时的公厕俨然成为信息集散地、是非之地，“厕所文学”真的让文学害羞。

　　面对“厕所文学”之乱象，人们终于忍无可忍了。张三在厕壁上画了一只王八，注明：“乱写乱画者是王八；”李四跟进：“你这也是乱写乱画，你自已就是王八；”王五写到：“你们都在乱写乱画，都是王八；”赵六又写：“你自巳呢？”……厕所墙壁上逾发乌七八糟。

　　这时的“厕所文学”很有点意思。对于丑陋不堪之恶习，人人喊打、义正辞严，却又在制造新的丑陋问题，自已还浑然不知。其实，这里最需要的是有人出来清洗打扫一下，还公厕于整洁清净之环境。然而，果真是批评家多于实干家。

　　经过几次“厕所革命”，现在的公共厕所清洁雅致，较之以往有天壤之别，“厕所文学”逐步走向衰落。对此，当然有人的素质提高的因素，也与科技发展，客观条件改进不无关系。人们的创作欲望、诉求表达等巳经转移到互联网上、微信群里，以至于互联网管理面临新的课题，文明上网成为众望所归。最近，听说这样一件事。在某微信群里，群友A发了一个“烂贴”，引起大家不爽。群友B立即在“群”里责怪A，不该乱讲话；群友C发声，批评B不该如此对待A，应该个别交换意见；群友D写到：C自己也不该这样批评B，正确的做法是单独沟通；……一时间“群”里仿佛炸开了锅，这与“厕所文学”如出一辙。

　　错误的人和事，并不一定能使人发笑，但用错误来纠正错误，是注定会使人发笑的。“厕所文学”的荒诞之处，就在于用错误的方法对待错误现象，结果是错上加错。社会生活中也有“厕所文学”，以错纠错、以恶制恶、以暴治暴等现象时有所闻，不乏其例。如在机关作风建设方面，有的用形式主义反对形式主义、以文山会海整治文山会海，常常使人不知所措，忍俊不禁。有的人，对错误现象的批评，只讲究气势和排场，喜欢使用霹雳手段，至于这种方法是否得当，效果如何却并不在意。

　　纠正错误和问题的目的，是为了伸张正义，让正确的东西成为人们的生活习惯。而现实中，那些貌似正确的纠错行为，却往往带着生命力很强的错误因子，不仅不能发挥正确的引导作用，反而产生更大的负面影响。这种情况，很大原因在于“重动机、轻方法”的思维定势。面对错误现象，批评者、纠错者自认为占据了“道德制高点”，可以无所顾及。“厕所文学”提示人们，批评者先要审示自已，“批判的武器”和“武器的批判”是否无懈可击？而批评与纠错的效果最为重要，任何事情都要把握分寸，不能过度，正如有一句名言所说“真理多走一步，就是谬误”。